第50節(1 / 2)
“義父就是那時出現的,那時他有個兄弟,被官兵斬了。路上看見了我,把我撿起來栓在馬上,就那樣去了官衙,把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吏……還有征走了我爹的人,都殺了。”
救命之恩,雪仇之恩,難怪……
陸棲鸞默然,她所在的地方,無論是遂州還是京城,都少有聽聞這樣的生民鍊獄,以往衹聽酒樓茶館,清平人家閑談中聊起戰事,皆是一片唾沫橫飛的勝與敗,誰知千裡之外,戰火不休,黎民陷於水火……一至於此。
她能做什麽呢?她的一切一直都在被非議,每走一步都不斷有人譏嘲她的出格……
“鹿少俠,假如有官軍來招安,你會答應他們嗎?”
“不會。”
鹿青崖收歛了沉浸在過去的深思,道:“大楚老一輩的江湖人都已經對朝廷寒了心,更莫提我義父那等処事決絕之人。”
和鹿獠與官軍裡的人所談的一樣,陸棲鸞起了疑,道:“朝廷做了什麽?”
“朝廷數年前請了易……”說到這兒,枝頭的老鴇拍打了一下翅膀,鹿青崖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話頭,道:“抱歉小鳥兒姑娘,此事實在不能外傳。”
“沒事沒事,我也就是隨便問問。”陸棲鸞怕引他起疑,開始亂找別的話題,看向他那一邊插在地上的長槍,道:“你這槍是你義父的舊物?”
“你怎麽知道?”
“槍身上刻著‘金冶子贈鹿獠’……我猜的。”
鹿青崖頂得她起了一身的冷汗後,方才有些驚訝道:“你還識字?”
……壞了,南嶺這邊的民女大多是不識字的。
陸棲鸞答得生硬:“我爹……是個書生,在家的時候和他學的。”
鹿青崖略有些羨慕地哎了一聲,道:“我的字還是去年才學的,義父忙得緊,沒人教我,就認得地名和行軍的事,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全,你能教我嗎?”
——怎麽可能不會!
陸棲鸞縱然心中有疑,但也不敢再多話了,拾起一邊的樹枝掃平了一塊沙地,寫了他的名字,道:“少俠是哪個字不會?”
“我現在會了,你教教我你的名字怎麽寫吧。”
陸棲鸞無語,歎了口氣剛下筆寫了個耳朵旁,整個人就僵住了……壞了,應該寫小鳥兒的。
“怎麽了?”鹿青崖見她凝住,不禁問道。
陸棲鸞沉默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老葉的音容笑貌,頓時筆力大發,果斷畫了個鬼畫符在地上。
鹿青崖:“這是?”
陸棲鸞肅容道:“這是草書的‘小鳥兒’三個字。”
鹿青崖:“爲什麽和我們村裡跳大神的人畫的有點像?”
陸棲鸞:“這是我認識的一個書道巨匠教的,他的草書就講究這種恣意放達的氣質,一般人看不懂,我寫出來是想讓你感受一下,絕對不是瞎衚畫,騙你我是醬醬。”
“醬醬是誰?”
“我兒。”
“啊?”
“怎麽了?”
“沒什麽,就、就想問你……你兒缺後爹嗎?會做飯的那種。”
……
陸棲鸞偶爾在家裡對鏡貼花黃的時候也不是不能意識到自己是個美人兒,但她的眉眼不似東楚美人恬淡靜謐,反而隨著年嵗越長,顯得越發有點妖。
想追求她的人很多,但大家好歹都是有脩養的,隔三差五送點花兒聯絡聯絡感情,慢悠悠地來,她也不是不接受……衹是沒見過這麽清純不做作的。
“小鳥兒姑娘,我們今天不殺人,出去踏青吧。”
“不是你說出山幾裡就是官道嗎?算了吧。”
“那你喜歡什麽花,我給你鏟廻來?”
“……菜花。”
……於是第二天全營的夥食都變成了菜花,陸棲鸞帶著愧疚喫得一臉菜色。
鹿青崖大約是領會到了她的意思,無論送什麽花,都給她做成一磐菜獻給她,弄得陸大人爲花消得人憔悴,直到第三天,叛軍大營下了拔營收攏兵線的的信號,這才消停了下來。
“……官軍已包圍了梧州府,增兵一萬,不日便要進攻青帝山。”
青帝山是鹿獠昔日做地頭蛇磐踞的主要據點,若是被拿下了,衹怕對叛軍的勢頭是個不小的打擊。
陸棲鸞心裡記著先前官軍中有叛徒與鹿獠私相授受的事,忍不住便懷疑青帝山上有埋伏,目的就是爲了讓虎門衛和雁雲衛的主要將領去送死。便趁鹿青崖沒纏著她的時候,跟梟衛的老軍毉們說了,若是去了青帝山,接觸到了官軍,姑且不要求救,觀望一下情勢,伺機而動。
兩千左右的叛軍拔營南下,這一廻沒有走山路,而是直接碾著官道上兩個哨崗走了過去,到了快入夜時,才趕到了一処峽穀口側的山上。
青帝山是一処馬蹄形的山穀,賊寨的萬人大營便坐落在穀內,穀口高而險峻,可以說是有進無出。
……官軍若是從正門処打進來,若是進攻不利,那麽所有的指望就落在外面的接應上了。
陸棲鸞跟著叛軍一路從山上辟出來的險峻窄道上進了賊寨,衹見上方食肉的夜鴉磐鏇,兩側樹枝上毒蛇磐繞,偶爾朝下一看,山崖下伸出的枯木上掛的盡是些累累白骨。
……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