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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1 / 2)





  第88章 吉水镇(下)

  薛老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能以女子之身撑起偌大的“花月楼”,为人自是泼辣精明。她正伏案对账,一手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见到闯进来的陆辞芳,只抬了抬眼皮,待算完手里的这笔账,这才说:“这么气势汹汹的,看来是在哪里发了财来了。”

  陆辞芳扔给她一袋灵石,一脸不屑道:“不就一百灵石吧,说了回头就还,我陆辞芳在北关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难道还会赖你的账不成?竟然把我储物袋扣下!”

  景白早在陆辞芳踹门时便避开了,怕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没有跟进来。

  薛老板掂了掂那袋灵石,感觉数目差不多,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半旧不新的储物袋,却没有给陆辞芳,眼睛盯着他手里剩下的灵石,慢悠悠说:“你若再给我一百灵石,我附送你一个消息。”

  陆辞芳挑眉说:“薛老板,你属貔貅的吗,见到灵石就想划拉到自己口袋!”一把抢过储物袋,翻找了一遍,皱眉问:“里面的丹药呢?”

  薛老板吐出两个字:“利息。”

  陆辞芳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也太黑了吧!”

  薛老板嗤笑道:“翻了个底朝天也就两瓶辟谷丹,真没见过穷成这样的,只收你这点利息算便宜你了,你那几件破法器我可没动。陆辞芳,你也是风月场上打滚的人,喝花酒的钱是那么好欠的?”

  陆辞芳摸了摸鼻子,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深深嗅了一口,赞道:“这是南越来的白毫银针吧,真是好茶,又香又醇,闻之醺醺然有欲醉之感。”

  薛老板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等着他。

  陆辞芳也不客气,连喝三杯茶这才问:“你有张济的消息?”

  薛老板指了指他的灵石袋。

  陆辞芳翻了个白眼,将袋子里灵石全部倒在桌上,往她那边一推。

  薛老板用手扒拉了一下,说:“只有六十七块。”

  陆辞芳跳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又原地蹦了几圈,摊手说:“薛老板,所有灵石都被你搜刮走了,我现在是一颗灵珠都拿不出来。你要再贪心,我只能找别人打听去!”

  薛老板见他这样,看来是山穷水尽,再也榨不出油水,说:“算了,看在散修盟的面子上,这个消息我就折价卖给你。你要打听的那个叫张济的人,三个月前确实来过吉水镇,坐的是段家的船来的,在镇东福安客栈住了一晚,当晚还在客栈旁边的小赌场赌了两把,输了些灵石,不过不多,第二天便走了,走的时候没有坐船,应该只是想去附近,至于为何失踪,那就不知道了。”

  陆辞芳沉吟道:“张济已经结丹,一般宵小不是他对手,此地山匪贼寇横行,经常有修士遇害,可是他们又不是傻子,再怎么样也不敢朝散修盟的人下手,就算碰上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夺宝,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薛老板提醒说:“我们这里可比不得无双城,金丹遍地走,有能力还有胆子敢杀散修盟的金丹修士,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陆辞芳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浑身一震,不由得压低声音,问:“薛老板,你知道长春观秦观主吗?”

  薛老板皱眉说:“长春观规矩甚严,其弟子从不踏足青楼赌坊,治下又有产业,自给自足,甚少下山,因此我对这个秦观主也是道听途说,没有亲自接触过。有说他一心修炼与世无争的,也有说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褒贬不一,总之道法高深,很不好惹,而且——”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辞芳见状忙说:“薛老板,暗室之中,出的你口,入的我耳,又没有旁人,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泄露不成?”

  薛老板看了眼桌上的灵石,收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声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曾听一个客人喝醉时说过,长春观暗中炼制傀儡,活该断子绝孙。”

  陆辞芳听的脸色微变,心情十分沉重。千机真人李道乾精通机关傀儡术,自他之后,傀儡一道在北关盛行不衰,将普通死尸炼制成傀儡,乃是十分寻常之事,若秦韦廷只是如此,又怎么会被人诅咒断子绝孙呢?只怕他炼的不是死尸,而是活人!如果秦韦廷当真偷偷用活人炼制傀儡,那张济的失踪跟他有没有关系?

  还有秦韦廷手段如此了得,单是那个九曲诛魂阵便没几个人抵挡的了,怎么会容许长春观一带盗匪横行?那么多修士遇害,真的都是盗匪干的吗?

  想到这里,陆辞芳不寒而栗,谢过薛老板,忧心忡忡出了房间。景白从楼顶飘下来,两人原路返回,离开了花月楼。

  且说舒令仪和秦锦瑟进了甘露寺,既不烧香拜佛,也不扶乩问卦,捐了些灵石便往后面去。原来这寺庙虽然不大,整个山坡却都是庙里的,那里有好大一片湖,周围种满了各种果树,其中有一片桃林,足有数百株,一眼望去,花开似锦,灿若云霞,微风过处,纷纷扬扬,花落如雨。前来赏玩的游人络绎不绝。

  两人沿着湖边缓步慢行,欣赏着无边春色。舒令仪叹道:“果然好景致,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可惜我不会作画,不然真想画下来,挂在床头天天看。”

  秦锦瑟微微笑道:“若是天天看,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你看这寺里的师父们,常年见惯了这些景致,已经视若无睹。”

  舒令仪看着树下来来往往忙着施肥除草的女尼们,说:“出家人生活也不易啊,虽然没有空欣赏如花美景,可是等到秋天硕果累累,一切辛苦都有了回报,心里一定欢喜不已。”

  秦锦瑟怔怔看着那些女尼忙碌,忽然说:“我娘曾经在院子里种过一颗梨树,也曾这样亲手给树浇水施肥,开的花可好看了,一片雪白。”

  舒令仪随口问:“后来呢?”原本想问梨树有没有结果,谁知秦锦瑟说:“后来我娘因哀伤过度去世,那颗梨树随之枯死了。”

  舒令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家都说这梨树有灵,见我娘走了,也追随而去,其实是因为弟弟不幸夭折后,我娘太过伤心,整日卧床不起,哪还有心思给花草树木施肥除虫,别人就更不记得了,因此这树也就慢慢枯萎了。”

  舒令仪说:“原来你还有个弟弟。”

  “嗯,那时我也才七八岁,弟弟只有三岁,我还记得弟弟聪明极了,教过的东西一遍就会,大家都说他天资聪颖,秦家后继有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夭折的吗?”

  舒令仪讷讷无言。

  秦锦瑟语气萧索,“院子里有一个浅坑,下雨后积了水,只有脚踝深,谁也没注意,弟弟就是溺死在这样的浅坑里。”

  舒令仪讶道:“怎么会?”若是失足掉进水里倒也罢了,可是只有脚踝深的浅坑——这种死法也太过离奇倒霉了!

  “弟弟去后,我娘又是自责又是伤心,不久也随之去了,剩下我这个病病歪歪的,倒是苟活至今。”

  舒令仪劝道:“秦妹妹,莫要伤怀,逝者已矣,生者更要好好活着才是。”

  秦锦瑟不为所动,“舒姐姐,你知道我有心悸症吗?时不时便会发作一番,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天之幸,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去到九幽之下,和我娘还有弟弟他们团聚。”

  舒令仪听她这话大为不祥,忙说:“秦妹妹,你年纪轻轻,为何作此颓丧之语?我瞧你身体好得很,一定能长命百岁!像我这样孑然一身的,还努力修炼用心生活呢,再说你娘和弟弟虽然没了,不是还有你爹吗?”心想秦观主对你可好得很啊,可谓是千依百顺,呵护备至,何至于如此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我爹他——”秦锦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最后说了句:“秦家的人,只怕都难以善终。”

  舒令仪觉得这父女俩的关系有点奇怪,秦韦廷对女儿自是宠爱之极,可是秦锦瑟对这相依为命的父亲却是并不亲近的样子,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不好多问,见她不愿多提秦韦廷,忙转开话题说:“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陆辞芳这个浪荡子的?”

  说到陆辞芳,秦锦瑟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说:“那日是二月初一,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来甘露寺给我娘做法事。做完法事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寺庙门口有个乞讨的老妪,我见她可怜,给了她几块灵石,谁知她把我灵石袋抢走了。我追了几步,心悸症发作,幸好那次不甚严重,只是心口疼得厉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倒还有意识。这时陆哥哥出现了,他一把扶起我,问我要不要紧,将我带到旁边树下坐着。那是一颗玉兰树,树上一片绿叶都没有,却开满了紫红色的玉兰花,夕阳下好看极了。”

  秦锦瑟完全陷入回忆里,“陆哥哥安顿好我,就去追那老妪,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很快便将那老妪抓到我面前。我不知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竟然有些感激那老妪,便对她说‘既然你缺灵石,那这袋灵石便都给你,希望你拿着这些灵石做点小买卖,以后不要出来乞讨了’。陆哥哥大骂我傻,说‘你把灵石都给了她,你自己怎么办?’我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长春观。这时天快黑了,陆哥哥买了些烧饼,我俩就那么坐在街头吃,那烧饼刚出炉,又酥又脆,有椒盐的,有葱花的,还有各种果肉馅儿的,我一气吃了三个,头一次发现原来烧饼也这么好吃。陆哥哥一边吃一边跟路边卖灵果的大娘闲话,人家送了他一个灵果,他转手便给了我。那灵果虽然不大甜,却水分充足,甚是解渴。吃完了烧饼,他又带我去赌场,我第一次玩骰子,虽然不怎么熟练,手气却不错,替陆哥哥赢了不少灵石,那天真是快活极了。我们就这样认识了。陆哥哥虽然看着玩世不恭,其实内心是一个柔软良善之人。”

  舒令仪听着两人相遇的故事,心想也许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