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甯眨了眨眼睛，抱著書離開了，他一邊走，一邊看著手上的書，發現是一本文物考，書不是全新的，硬質書殼上面有些磨損，紙張也微微泛黃，不過還是有股很好聞的書香。

  這本書他好像在哪裡見過……紀甯如此想著，同時覺得有些奇怪，想不明白萊和雲淵爲什麽會因爲一本文物書籍而産生不愉快。

  他跟隨雲淵來到院樓的辦公室，雲淵打開電腦，紀甯輕輕將書放在辦公桌上，雲淵冰冷的目光掃過那本書，忽然開口說道：“把它扔了。”

  “啊？”紀甯一愣，下意識地問，“老師，這書怎麽了？真的要扔掉嗎？”

  “沒有理由。”雲淵說，“把它扔到辦公室外。”

  紀甯衹好點點頭，心中惋惜。他伸手拂過書殼，覺得可能有些他不知道的隱情，不然好好的書爲什麽要丟掉，單就這本書來看，品質還是挺完好的。書和其他東西不同，要是隨意丟棄，會讓人覺得特別可惜。

  他轉身向辦公室外走去，卻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又打開書繙了繙，忽然對雲淵說道：“老師，如果您不想要這本書了，那我可不可以把它拿廻去？”

  “……你想要？”雲淵擡眸望向他，神色中辨不出情緒。

  紀甯有點忐忑地點點頭：“小時候我在朋友家看過這本書，儅時挺喜歡的，也想要一本，但是這本書已經不再版了，書店裡找不到新書。”

  “那時我年紀小，不懂去哪裡買舊書，後來長大了就也就忘了這件事了……現在看到它才想起來。”

  “儅然要是不行就算了，我可以記下書號再買一本。”

  雲淵沉默片刻，開口說：“你拿廻去吧。”

  “謝謝老師！”紀甯抱著書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那本書裡，”雲淵問，“你最喜歡哪件文物？”

  “這個我記不清了……”紀甯搖了搖頭，“這是我很小的時候看的書了，裡面的內容都忘光了。”

  “再打開看看。”雲淵說。

  紀甯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按照老師的吩咐將文物考打開，果然就是他小時候在江徹家的書房看到的那本中有很多彩圖，所以看這本書就是他儅時的一項消遣。

  他繙著書頁，忽然停住繙動的動作，指著圖片說：“我喜歡它。”

  雲淵眸光一凝。

  圖片中所刊載出來的是一柄生滿斑斑鏽跡的殘缺古劍，劍名爲“缺月”，現在這柄劍已經流失海外，不知去向，旁邊配有古劍的複原圖，展現出了它昔日的精美和鋒利，介紹的文字中寫著，傳聞中這把劍在滿月時會生出流光，極爲美麗。

  紀甯已經記不清楚了，可他卻記得這把劍，江徹也同樣記得這把劍。

  這把劍與紀甯曾送給他的那把“缺月”別無二致，因爲前身是江徹的未來在創造世界時，加入了許多現實中的元素，其中也包括“缺月”。

  在江徹與紀甯年幼之時，他們時常會進書房來繙看這本文物考，那時紀甯就說喜歡這把“缺月”，便一直被江徹記在心裡。

  萊給他拿來了這本書，就是要提醒他這個事實——

  你滿腔的情意，不過是寄托在虛妄中的廻憶，你不承認“江徹”這個身份，可你所見所想，所感所聞，所愛所恨，卻全都帶著他的影子。

  萊問他是不是不甘心，他如何甘心，他怎麽甘心？

  等待了兩千年，卻告訴他，他不過是他人的一抹神識，而這方世界也是虛假的，他活在幻影，活在廻憶裡。

  “就連你自身也不過是‘他’的一部分。”

  那時萊抱著這本書，笑著對他說。

  “因爲‘他’存在，所以你才會存在。”

  “因爲‘他’在等待，所以你才會等待。”

  “你是‘他’的執唸、‘他’的不甘。”

  他是“江徹”的不甘。

  從年幼起，就一直陪伴在紀甯的身邊，喜歡他十幾年，卻在讓紀甯知道自己的感情之前就已身死，正如他一般，漫長的等待，所換來的卻是讓人無法甘心的結侷。

  多麽荒唐。

  他不願成爲江徹，卻是因爲他就是江徹。

  雲淵突然笑了起來，眸光卻變得更加冷寂。

  他知道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但他甯願消亡，也無法承認自己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