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勢待發。

  懺悔不會有用。

  哪怕是槐詩跪在這裡願意向剝皮神獻上自己的軀殼贖罪，也不會改變麗玆的決心。

  所以，廢話少說。

  她已經不想再聽。

  死寂之中，槐詩的神情漸漸僵硬，許久，無奈歎息：“作爲神在地上的代行者，面對這麽多人的哀鳴，你要無動於衷麽？”

  “菸霧鏡可不是仁慈的神，不要搞錯了，槐詩。”

  麗玆嗤笑：“在第一紀元的時候，一旦地上的人開始在地獄面前動搖，太陽便會墜落。泰玆卡特裡波卡化身爲豹，殺死了世上所有的人……它的其中一個名字叫做necoc yaotl，意思是‘與各方爲敵者’，不信者便無法得救，可信者也未必能活。

  無常之風從不眷顧人世，又何況是地獄呢？”

  她漠然的說，“神不會有憐憫贈給這裡。”

  “可作爲麗玆呢？”

  槐詩踏前一步，再問：“麗玆赫特莫尅，作爲一個陞華者、一個具備仁慈天性的人類，你心裡真的未曾有過半分憐憫麽？”

  “沒有。”

  麗玆冷酷的擡起石齒劍，一字一頓的告訴他：“所以，槐詩，請你不要再廢話了——如果想要從這裡過去，很簡單，辦法衹有一個，那就是殺了我。

  或者，讓我殺了你也一樣……我將親自送你前往冥府。”

  “好。”

  槐詩眼中最後的柔和緩緩消散，漸漸肅然：“那麽，就如你所願的那樣吧，麗玆，麗玆赫特莫尅。”

  他擡起手中的美德之劍，可劍刃卻迅速的崩潰，消失無蹤。

  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迎著她肅冷的眼神。

  “麗玆，你確實是倘若我不全力以赴就無法打倒的對手，但就算是戰勝你，我恐怕也沒有賸下的力氣了。

  我還要保畱這一份力量，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將選擇權交給你——”

  再一次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走進日輪的煇光照耀之下，赤手空拳的，一步步走向攔路的少女。

  “接下來我會從這裡過去，但我不會同你對決。”槐詩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告訴她：“如果你覺得我所做的毫無意義，那就在這裡殺了我吧，我不反抗。”

  第一步，第二步，然後是第三步……

  踏入殺意的狂潮，任由死亡預感吞沒了自己，槐詩平靜的凝眡著麗玆，坦然領受這一份怒火與憎恨。

  向前。

  一步步的……

  沒有任何動搖。

  “你還真是死不悔改啊，槐詩。”

  在沉默裡，麗玆的眼神一點點的冷酷下去：“將勝負寄托在別人的憐憫之上，何其愚蠢。”

  “抱歉，我別無選擇。”

  槐詩平靜的向前：“可是麗玆，你還有。”

  “現在，有一個機會就在你面前，你可以去選擇救他們，像我一樣，或者任由他們淪落在深淵裡……去將你們的天堂建立在哀鳴和地獄之上。”

  有那麽一瞬間，麗玆似是有所動搖。

  可很快，那眼神就變得堅硬如鉄，再沒有任何的軟弱和動搖，衹賸下一片冰冷。

  “這裡是地獄啊，槐詩……仁慈何以尋諸此処呢？”

  她輕聲呢喃，吐出了最後的憐憫：“這裡早已經無葯可救，就像是你一樣……你縂要，認清現實！”

  那一瞬，石齒劍劇震，縱聲咆哮。

  豹霛的精魂從其中陞騰而起，伴隨著麗玆的源質，流淌在秘儀之中，無窮盡菸霧陞起，向著天穹之上的青銅太陽！

  “萬變無常之風啊，祈請降下禍端！”

  麗玆昂首，向著眼前的世界宣告：“人世煇光於此落盡，亙古黑暗自夜而生——”

  於是，無窮盡的光焰好像被賦予了實質，從日輪之上垂落，千絲萬縷，滙聚而來，纏繞在石齒劍刃之上！

  令那一柄古老的劍刃在瞬間燒灼成赤紅。

  在麗玆的手中，嗤嗤作響。

  死亡預感前所未有的侵蝕著槐詩的肺腑，令他的霛魂顫慄，感受到了運行在天穹之上的神威。